军旅回望之踏上征途1
作者:   来源:   2016-06-23

  1、踏上征途
 
  从县城的灯光球场出发,一直到下午我们才抵达许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这么远的汽车。当时焦枝铁路正在修建,县城不通火车,到许昌后我们才改乘火车南下。
  这年,我们公社共招收五十三个新兵,分别是:马洼的马居杰、张根成、张长群;白象店的邢相敏、李五权、刘小群、李治淮;张店的张志清(张武)、师四、戚丙太;王庄的王留海、段二兴;宋村的许留中、杨小亮;刘湾的赵建保;界板沟的路广太、高安;马庄的白金安;王湾的王黑谦、姜留才;崔沟的崔海周、赵中友;邢沟的李军政、闫壮;雷趴的卢国政、路长庚、陈根元;张窑的张庆;刘营的唐明群、田来友;上洼的常老帅;下洼的崔留安;叶茂庄的郑印、邱凤清;赵庄的周万林、王政民;新华的黄遂运、远国强、余经运;后营的赵柱、李长富、李建民;大王庄的邢中林;申庄的刘有成、高选、申广立;詹营的鲁世杰、贺留奇、鲁占;军王的王小顺、魏广建;我们村的我和吕永法。到许昌后,宋村的杨小亮因是回民,和我们分开了,新华村的余经运不知什么原因也没和我们在一起。后来才知道他俩留在了重庆的军部,其余的全都上到了一节车厢里。
  我们乘坐的是闷罐车,虽然不怎么透气明亮,但地方宽敞,活动自如,五十来个人在一块儿也不显得太过拥挤。车厢内地板上铺着稻草,上面还铺着席子,我们都把背包打开铺在上面。白天这儿一伙那儿一堆,有的聊天有的打扑克,到了晚上就在上面睡觉,一点也感觉不出闷罐车的闷,反而觉得格外随意舒服。我的铺和永法、居杰、留海、张武紧挨,我们几个最肯在一块儿玩。临走时我把在宣传队吹的笛子留给了表弟立成,特意将自己的一根竹笛别在背包上带了出来。刚好居杰也会吹笛子,一有空我们就幸福地吹个不停,时而吹歌时而吹戏,大伙跟着旋律或低吟或高歌其乐融融。张武会拉曲子弦子,没有弦子他就用嘴哼调门,我和居杰轮换着用笛子参加伴奏。大伙你一句他一句的接着唱,一会儿杨子荣,一会儿郭建光,一会儿又是李玉和。有的还拿腔捏调唱小常宝,学阿庆嫂,装鸠山、胡传奎......样板戏谁都会哼两句,凑凑热闹逗乐解闷,欢声笑语一路不断。留海好说笑话儿,一开口,别的没笑他先笑的说不成了,大伙每次也跟着笑。不管他讲的可笑不可笑,大家逗笑了都乐在其中了。
  闷罐车上没有厕所,上车之后带兵的给我们作了示范,将车门关到只留一个人宽的距离并固定好,门的两边各站一个人。小解时就靠在门口,大解时在门口蹲下,两只手分别被两边的人拉住。为了减少麻烦,尽量不在火车行进中大解,实在憋不住也只好如法炮制。选谁在门口把门也很关键,不但得有劲儿还得有热情,愿意为大家尽义务。叶茂庄的郑印是其中之一,他个子大力气大岁数也大,对谁都像老大哥一样,生怕有一点闪失,尽心尽责的守护在那里。另一位想不起是谁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那时候就这样,出门在外谁都想能为别人做点什么负担点什么,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爱心奉献。更何况都知道从现在开始大家就成战友了,远离故土应该亲如兄弟般相互照应,说不定哪天上了前线,同一条战壕里战斗,还要生死相依血洒疆场,这种战友情意比什么都珍贵。
  从许昌出发,一路欢歌一路喜悦,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自己的梦想和憧憬。我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通过闷罐车门口的缝隙望着外面飞驰的大地,心中似巨浪翻腾。小时候我崇拜英雄,做梦都想当个解放军战士,到绿色的军营中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为了这一天我不知做了多少梦,不知有过多少次梦中的甜蜜被打鸣的公鸡给搅醒。不知多少次我向伙伴们夸下海口,不知多少次夸过海口之后又怕兑现不了被伙伴们笑话而后悔不已;我曾经暗下决心,今生今世非当兵的不干,要使理想实现,干不出名堂不见江东父老。我曾经暗暗发誓以军人为榜样。但梦终归是虚幻的,离现实的距离说多远有多远,无边无际无影无踪,苦思冥想的结果还是梦。何时才能给我个踏踏实实?何时才能让我走出梦境?
  车外的世界仍在飞奔,田野,村庄,树木,移动的车辆,路上的行人,这一切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在飞速向前铺展。再看看车内,个个神采飞扬精神爽朗,一样的行头一样的着装,难道这又是梦?我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儿。人就是这样,当你孜孜以求想得到而未能得到的时候总是在企盼中等待思念,这一刻真真切切的到来时你又嫌它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怕它不真实。眼前的一切就是这样,难道,这疾驶的列车就要带着我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如此说来,它铺展的可不仅是苍茫大地锦绣河山,更是我多姿多彩的人生画卷......
  从小没出过远门,一下子走了这么长的路本身就新鲜不已,再加上高楼大厦洋车马路稀罕事别致物就更使我们激动好奇。每到一地,尽管带兵的再三叮嘱不要乱跑,跑丢了找不到队伍就不让当兵了,还是有找不到自己车厢的。因为我们沿途吃饭都在兵站,而到兵站吃饭的又不只我们一列火车,凡是在兵站吃饭的又都一样的服装。况且大多没出过远门,乍到一个生地方根本辨不出东西南北,一旦跟错队很难找到自己的队伍。所以兵站的广播喇叭里不停的传出找人的呼叫,人员不归队车就不敢开,往往是开车时间一拖再拖,带兵的也没脾气。找不到队伍不让当兵那是吓唬人的,少一个他也交不了差,到头来他又得不断地给我们说好话,直到把我们交到了部队他才算没有了责任。
  就这样,郑州、洛阳、西安、宝鸡、绵阳、成都,一站又一站,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到了重庆。在我心目中,重庆是个大都市,知道它还是通过小说《红岩》,曾经有个愿望,有朝一日到江姐战斗过的重庆去看看。特别是那首《红梅赞》更是我的挚爱,临走的时候还把它专门抄写在随身携带的歌曲本上。想不到今天真的来到了这里,我想我站的这地方在地图上的圈里也不知是哪一点?上地理课的时候总爱生发联想,认为再大的城市在地图上也只是个小圆圈,太抽象。而城市是具体的,有街道,有公园,有高楼大厦,有殿堂亭阁,一个小圈圈是说明不了具体方位的。老想着要是到了那里能站在圈的哪一点,城市的哪一点是圆圈的中心?这会儿我就在想这个问题。
  到重庆之后,杨排长把我们交给了另外的人,一问才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得由接替他的人负责带领。得知要和杨排长分别,大家都依依不舍。一路上杨排长对大家特别关心,已经和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为了保证安全不掉一人的把全体新战士带到目的地,沿途开展评比竞赛,每到一个兵站都要进行讲评,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这节车厢每次都被评为先进。再加上从我们被定上兵之后,几乎每一个家里都接受过杨排长的家访,他对每个人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多么希望杨排长一直把我们带到部队,也多么希望能在他的手下当兵,要是那样我们的成长进步一定会更快。但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军令如山,谁也没办法,大家都拿出笔记本让杨排长签留通讯地址,不少人的眼里都涌出了泪水。豆豆河的赵中友没有让杨排长签写地址,而是问了一句:杨排长,你不送俺了你上哪儿去,还回城里去哩?在场的人都笑了,杨排长没听懂什么意思,还是我给他当翻译,这也是最后一次给他当翻译。杨排长知道中友说的“城里”就是我们家的县城后笑着说,不回城里了要回我的部队去。我们的脚下就是大都市重庆,比中友说的“城里”可大得多。但是可别笑话没见过世面,除了少数几个出过远门,我们一行大多数都是“二里猴”,在我们心中“城里”就是最大的地方。一句“还回城里去”,土得掉渣但亲切朴素,农村的人没有花花肠子,视野就那么大。但这是我们的优势,“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杨排长对我最好,也最熟悉,我把笔记本递给他的时候两眼已经模糊,鼻子直酸。我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给他说地址定下来后一定给他写信,并要他以后继续来信对自己教育指导。他的心里此时也不好受,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被我们的真诚所打动。说真的,参军保国,贡献青春,把一切交给党!在那个纯真的年代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可不是空洞的说教,我们就是这样想也是准备这样做的,这一点他最清楚。分别的时间到了,大家都争着抢着和杨排长握手告别。
  在重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乘汽车继续赶路。四川(当时重庆亦属四川)的路不如我们家乡的路平整好走,整整一天都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但这也好,汽车的不停颤动驱走了我们的睡意,再加上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企盼,都非常兴奋,大家索性把车上的帆布掀起来,欣赏这崭新的天地。那天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阳光,雾色蒙蒙。但意想不到的是隆隆寒冬中却不显得怎么冷,而且空气中的湿润你能嗅到闻到。更让我们耳目一新的是沿途的树木、竹子绿的诱人,这在我们老家是不可想象的。从地理课上知道四川是天府之国,身临此地才知那绝非天方夜谭。下午四点多,汽车带我们驶进一个非常繁华的城市,在一个很大的空地里下了车,后来知道那就是我们的团部。带队的告诉我们,目的地到了——这就是我们部队的所在地四川遂宁。
  这一天是1969年12月12日。
  下车后才发现除了我们这五十多人外又多出了好多,加在一块儿有一百多人,互相一问全是一个县的老乡。以后熟悉了才知道,这些乡友分别是:鸡冢的王秀亭、张玉青、杨瑞青、崔中秋、王发才、张宝申、张长生、徐言道;熊背的焦延昌、胡国祥、梁大娃、李庚寅、李耀民、王金福、侯安民、姚中民、何文行、周大现、张新民、李成保、王景发、许运来、李福朝;土门的郑文杰、储兰申、曾兆献、孙见、张留才、余春、郑忠敏;董村的史雪峰、张进宝、李志义、董占、程保安、汪章来、刘牛娃、黄青科、魏安仓、周振、肖保东、郝先洲、周献忠、陈柱、邓富山;四棵树的高淮记、解国平、侯长建、李援朝、刘国庆、李相志、刘国正、陈福恩;从红卫厂入伍的杜金庆、申峰。
  我们在带队的指挥下将背包、服装整理好,然后列队向驻地出发。从团部的院里出大门向左走不远向右拐,没走多远又向左进入一个大门,后来知道是进了遂宁党校的院。进院之后前行五、六十米处向右一条小路,我们就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走去。小路的两旁全是老战士,先是军乐队在演奏,那是团宣传队,有意思的是他们演奏的曲子竟和我们离家前县文工团欢送我们时演奏的一样,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军乐队之后是好几起敲锣打鼓的在欢迎我们:“热烈欢迎新战友!”“向新战友学习、致敬!”我们也在带队的引领下振臂高呼回敬老兵们:“向老战友学习!向老战友致敬!”军乐声、锣鼓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场面隆重红火,气氛热烈感人。到部队连背包都没放下就受到了一次令人难忘的革命大家庭光荣传统的思想教育。
  小路的尽头是遂宁中学,我们被热情的洪流涌进了校园。校园很大,比出发前集中的我们县高中的院大的多,也很气派,几个教学楼庄严雄伟,而且每座楼还有一个让人敬仰堪当座右铭的称谓:卓娅楼、继光楼、雷锋楼。让每个新生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在心中树立一个目标,潜移默化,滴水穿石,可见学校主导者的远见卓识。学校大概正在放寒假,各个教室都是空的,刚好让我们集中学习训练之用。很快我们被分在卓娅大楼二楼最东头靠校园操场一面的教室里住。卓娅和舒拉是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青年英雄,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先后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也是我们那一代人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的故事想来都不会陌生。想不到能在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大楼里住宿,沐浴他们心灵的雨露也不能不算一件幸事。也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了我们军旅生涯的第一课——新兵连。
  那一年我们部队招的新兵有好几个省份,河南、山东、广东、四川。我们到部队可能是最早的,记得到后不曾见到其他新兵,倒是在我们之后又有很多。全部到齐之后,团里为我们举行新兵连集训动员大会。团长李金钟的讲话中有一句我记得特别清楚:你们来到我们部队是大门进对了,小门也进对了!这个大门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小门呢?就是我们这个部队,我们是刘邓大军的陈谢兵团,是英雄的部队!有福不在忙,想不到当上了解放军,又来到了有光荣传统的英雄部队,真是我们的荣幸!动员大会之后就把我们按每班九人重新分班,这样出发前以公社为单位的编排大多已被打乱,然后由各连派出的老战士担任各班的正副班长,带领我们进行学习和训练。这期间由于各公社的新兵在编班时相互交叉,我又结识了其他公社很多战友,和我同住在一个教室的土门的郑文杰、红卫厂的申锋、杜金庆,都是在这时候认识的。
  新兵连学习很规律,也很新鲜。每天上午第一个小时是“天天读”,从这时开始知道部队的天天读是雷打不动的。在这一个钟头里,班长或者副班长组织我们学习毛主席著作,主要是“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还有《毛主席语录》和林彪(当时的林副主席)的一些论述。学习很认真,往往是读完原文后每个人还要谈学习体会,这叫加深理解融化在血液里。有时候这次学完了还要求大家下次学习前背诵文章中的某些段落,所以下去之后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都想在下次提问时能够通顺流利一字不差。因为都是新兵,个个争胜好强,人人不甘落后,都想表现自己展示自己。
  新兵连的训练很紧张,也很有趣。每天除了一个小时的天天读我们几乎全在操场里。时间安排得很紧张,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其余的时间就是训练。训练科目很简单,集合、整队、报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立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最基本的队列动作。虽然我们是新兵,一两天之后也觉得多少有点枯燥的味道了。尽管这是些并不复杂的操练,尤其对我们这些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新兵们来说更不算什么高难课题,但对那些没上多少学的新兵们来说可不是那么回事。训练场上有很多有趣的事,一会儿这里捧腹大笑,一会儿那边尖声哗然。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喊向左转谁转到右边了,就是正喊着“一二一”的口令,谁却突然立定了。说来也怪,平时看着都是精能标致像模像样的,可一到操场上就有人会乱方寸,腿也迈不成了,手也甩不成了,什么洋相都有。熊背的一个老乡明眉大眼,爱说爱笑机灵调皮,一点也不像头脑愚钝之人,可出起操来老是一顺腿,出左脚伸左手出右脚伸右手,一连几天都纠正不过来,引的操场上不时的哄堂大笑。带兵的班长干脆把他挑出来不喊口令让他自己走,结果走的自然随便和别人没有区别,又让他入列同大家一起跟着口令走依然是左胳膊左腿,班长也没法,只有等他慢慢来。他自己也好像得了“恐操症”,一听见集合出操的哨声心里就发麻。
  新兵连一天中最紧张的时候是早上。白天学习训练了一天,到了晚上还得按时熄灯,头两天我们都不习惯熄了灯就睡。过两天之后就不一样了,一天的操练让我们筋疲力尽,别说我们这些个子小岁数小体力不支的小兵们,就是那些个大体棒有力气的人也是一到晚上就急着睡觉。因为都没有经过集中训练,再棒的人也经不起突然间的连续操练,所以熄灯号一响倒头便睡。糟糕的还在后头,第二天早上起床号一响,没睡够还必须得起来而且还不能落后。经常是半梦半醒稀里糊涂的起床、穿衣服、叠被子,然后就是出早操,准确的说到了操场上才真正的醒过来。早操一结束还是紧张,二十分钟的洗漱时间要在平时绰绰有余,但在新兵连的时候你要是不抓紧根本不够,原因是我们人太多。遂宁中学不知是因为放假还是那会儿还没有安装自来水,反正校园内没有自来水龙头可用。校园的外面就是遂宁的人工河,校园里有条水沟在穿行盘旋,水沟里流的是从人工河引来的水,由于是在冬天,水倒也清澈透明。为安全起见,不让我们到外面的人工河边去用水,几百个新兵每早就在这条水沟上洗漱,水是用不完的,只是人太多,去得晚了就没了位置。
  吃饭也是新兵连的一道风景。开饭时会有很多好戏上演,特别是午饭和晚饭。新兵连设好几个伙房,开始由于没有统筹考虑,各个伙房伙食自行做主,这就为饭场上的游击作战埋下了伏笔。北方兵好吃辛辣,南方兵喜食酸甜,河南、山东的要做馒头面条,广东、四川的要吃大米干饭。开饭时老乡一交流,哪个伙上的饭对口就往哪个伙上去打游击。尤其是碰到谁家做面条,好吃面条的就来劲儿,抢不到捞面条的铁爪钩就下手用筷子,盛面条的罗锅里掉上两、三个棉帽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一回我们的伙上给几个水土不服拉肚子的河南兵做病号饭,我记不清是和谁一块儿去打病号饭的了。刚做好正准备往盆里舀时进来了一伙拿着碗筷的新兵,从那伊哩哇啦的声音中可知是广东的。也真是麻利,他们来到灶台边就伸手捞锅里的面条,有两个还上到了灶台上,当时我就想喜欢吃面条的可不光是河南兵。做饭的老兵们脾气真好,一个劲儿地笑,看他们捞完都走了就给我们说,别着急马上再给你们做。什么是理解?这就叫理解,因为他们也是从这样开始从这样过来的。
  晚饭后是唯一可以个人支配打发的时间,虽然只有个把小时,也觉得轻松自在,一到这个时候校园的角角落落都成了我们自由驰骋的天地。或聊天,或散步,或写家信,或洗衣服,或背诵明天的提问,或复习当天的科目。有天晚饭后我们结伙到街上去小转,留海不知从哪儿听说四川的女孩儿光抢当兵的作男人,说到街上得当心点,吓得我在街上一看哪个姑娘瞅就往那上头想。
  看电影也是我们非常乐意的事,这是因为一看电影晚上就不用再集中学习了。还有一个原因是看电影要到分区礼堂去,到分区礼堂必须走街上过,每次去看电影我们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令,唱着歌曲,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大街上行走,路人钦羡的目光使我们的虚荣心、自豪感得到最大的满足。尤其是当那些花季少女们的目光被吸引到我们的队伍里时,看哪个有精气神,看哪个的嗓音大,看哪个的调门高,看哪个的表现抢眼。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就是在分区礼堂看的,也是我们到部队后看的第一部电影。
  我除了爱好音乐经常吹笛子之外,还和留海一样好打乒乓球。住室下面有一个乒乓球台,因为打乒乓球还闹出一个不小的事来。一天晚饭后我和留海最早来到这个台子上打球,一会儿好打球的都往这里聚,开始人少,一盘六个球谁输谁下赢者继续坐庄。后来人越聚越多,大家就提意实行挂钩,轮住谁上来和坐庄者打。第一个球若新上来者赢球为挂上钩,第二个球若坐庄者赢,二者就可打满一盘六个球;若新上来者连续赢两个球叫摘钩,意思就是不但挂上了钩而且还把坐庄者的钩给摘了,原庄家就下台由新上来的坐庄。留海的球打得好,输得少赢得多,轮他坐庄的时候故意让老乡们都挂上打一局再输下来,当别的上来时很少让他们挂上钩。开始他们不在意,转了几圈他们看出了名堂就故意找碴,有个没挂上的硬说他的球擦边了,没说两句就坐在了球台上不让打了。听他的口音我们知道是广东的新兵。那天在场的河南新兵没有他们多,再加上那年的新兵总数上我们也比他们少得多,他们更是感到胆气壮。说来好笑,都是风华正茂正当年,血气方刚血性烈,谁也不示弱,何况我们还不输理,就和他们争辩起来。这一来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而且大多都是他们的老乡,有几个广东的新兵不知从什么地方捡了几根粗铁丝藏在袖筒里准备和我们决斗时当武器用。这一举动刚好被凑来看热闹的郑印瞧见,他一看是我们几个在和外省人争执,又看在场的河南兵没几个,担心我们打起架来吃亏,拔腿就往住的楼上跑去。他的嗓门大声音高,到楼上就大声喊叫:河南人都下去,外地人在欺负咱哩!这还了得,听到喊叫每人拿了一枚教练手榴弹全跑了下去。河南人有个特点:合群、抱团,尤其是在外乡外地,遇事谁都不含糊,谁也不会萎缩后退,虽然人少那天也没有吃亏。就这样我们在新兵连惹出了一个不该发生的事。这件事惊动了新兵连上下,也惊动了部队首长,在首长们的直接处理下总算平息下来。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部队的首长河南人多,团长李金钟就是河南人,在新兵连负责政治思想工作的团政治处副主任翟玉辉也是河南人。他们认为河南人老乡观念重,对这事的处理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为此部队很是做了些工作。后来在新兵连还发生过广东的战友们在一天黎明前悄无声息地顺着公路集体出走的事,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关联,也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新兵连的兵新新鲜事就多,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这也难怪,四面八方走到一起一起,初来乍到人生地疏,从生活习俗到人际交流还需要一个融合同化过程。先不说其他,只语言这一关就是个具体问题,有时候会因某一句话某一个音闹出很多笑话,甚或不愉快。这一切都需要适应需要磨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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