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清算银行最近发布的报告显示，老龄化可能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会因为消费不力而带来通缩，相反很可能由于人工费用的上升而带来通胀。这份报告的作者是伦敦政经大学教授Charles Goodhart，以及原摩根士丹利经济学家 Manoj Pradhan。前者10年前曾是任英格兰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他们认为，在过去的35年内，全世界一直在享受着由中国带来的低廉的人工成本。廉价的劳动力使得资本成本显得相对高昂，使得人们更愿意去中国建设一座1000人组成的原始纺织工厂，也不愿意去投资一个仅靠10人就能操作的无人流水线。由于对资本投资的需求缺乏，在这35年内，全世界的实际利率被拉低，资产价格被推高，加上劳动力充裕使得工人工资压低，各国的贫富差距明显扩大，财富逐渐积累到少数人手中。作者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经济体的消费能力只会萎缩。但是，人口老龄化却有可能扭转这一处境。首先，人口老龄化意味着劳动力供给会减少；其次，老人们需要年轻人来照看，对劳动力的需求会增加；此外，政府为了有足够的钱赡养老人，很有可能会让年轻人缴纳更多的税收，但年轻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寻求更高的工资。在这三个因素的叠加作用下，未来人工成本将会不可避免地被推高，这意味着产品价格也会随之上升，带来通胀。同时，人们会将更多的钱投向机器、厂房等资本品，导致利率上行，抑制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

 

 

　　许多人会认为上述观点有失偏颇，并用日本作为反例来进行反击。但Goodhart和Pradhan并不这么认为。在这两位学者看来，日本的老龄化之所以带来通缩，是因为“老龄化”的不是时候。什么意思？就是在日本老去的时候，其他的地方还没有老，尤其是中国还年轻着。这使得日本人工费用并没有上涨到足以让该国年轻人尽情消费的程度。年轻人并不能倚仗劳动力稀少的优势，将财富从老年人那里转移过来，金钱保留在不消费的老年人手中，这才是引发通缩的根源。但现在情况已大有不同。放眼世界，除印度和北非以外的地区似乎都在由年轻步入老年。如下图所示（数据来自联合国），劳动力在全世界人口中所占的比重曾在过去40年内不断增加，但现在已经开始下滑。到2040年，全球人口将停止增长，需要赡养的老年人将比呱呱坠地的婴儿多得多。在这种情况下，老年人们都将面临着一个相同的处境：他们很难再去剥削其他国家的年轻人而把财富留在自己手中，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老年支付相应的费用。

 

 

　　许多人仍会将目光望向世界第二人口大国印度。这个国家现在有13亿人，尚未开展计划生育政策，而且很快将超越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同时，北非的人口也在不断增长。从数量上看，印度和北非的人口增加似乎能够使世界仍像之前那样运转——他们提供廉价的劳动力，继续压低全世界工人的工资，而世界其他地方的年轻人依然没有钱消费从而导致经济陷入通缩。但只要从经济上细致地对其进行分析，我们就会发现难度要大得多，尤其是当全世界陷入一股强烈的民粹主义情绪后。39年前，当中国准备改革开放，引入外资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时，他们既没有遇到英国脱欧，也没有遇到欧洲的难民危机，更没有遇到特朗普这样的美国领导人。那个时候自由主义盛行，发达国家不会轻易发动贸易战。而今发达国家们垂垂老矣，尽管政府提供着许多生育补贴，但生育率还是不断创下新低。移民与当地人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既有文化上的冲突、政治上的对抗，更有经济上的利益纷争。当地人反对提供廉价劳动力的移民，更反对来自移民国家的廉价商品，因为他们抢了本国人的工作，使他们陷入贫困。几乎所有发达国家的贫富差距都在过去30年内不断扩大。现在这种经济基础要反映到上层建筑上来了，他们不会再给出30年前那样的贸易环境。此外，印度和北非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非常落后，尽管印度最近几年在这方面取得突破，但要复制中国这样的成功依然困难。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印度人口不会无限制的增长，它也有老去之时。2010年后，印度的劳动力增长速度出现放缓，而老年人口的增速却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