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去哪里养老？成为越来越多城市居民和一线职工的心底呼声。而且不得不承认，想进合适的养老院，没那么简单。四人之中，已有一人白发。上海，正面对着一个“老”问题的考验。

　　统计显示，截至去年底，全市户籍总人口1426.93万人。其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367.32万人，占总人口的25.7%；比上年增加了19.57万人，增长5.6%；占总人口比重比上年增加了1.2个百分点。

　　从2000年至今13年的统计表格可以发现，老年人占上海总人口的百分比拉出了一根“阳线”。据市老龄科研中心等部门的预测，今后本市户籍的老年人口将快速增加，2020年老年人口总量将突破400万，比例接近30%。高龄人口总数将继续增长，2015年本市户籍80岁及以上高龄人口将超过70万。

　　“单人房5000，双人房4000，如果是3个人到5个人的房间呢是3500块。一个月尿片要500吧，要看用什么牌子；陪诊费看你挑什么档次的，菲佣150，美国人300……”这是电影《桃姐》里香港的养老故事。

　　把故事搬到上海，版本也许不同，但老人与养老院之间、养老院与社会之间，总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数据显示，申城养老床位仅占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2.9％，且目前养老机构大多为小规模、低层次，无法满足巨大的养老需求。一面是公办养老院“一床难求”，动辄成百上千人排队等床位；一面则是很多民营养老院进退两难，市区服务质量不高却收费高昂，郊区高达6成的床位闲置。一张床，怎么放？考验着这座城市的智慧和布局能力。

 

　　“想进市一社会福利院？帮帮忙！”这是一位民政系统内部人士对记者的回答。他推心置腹地表示，这家福利院的排队人数已经达到了1000多，“等到猴年马月能进去？”

　　上海市第一社会福利院，是唯一一家位于中心城区的市级公办养老院，而上海市第二福利院、第三福利院、第四福利院分别位于崇明县、宝山区和松江区，就地理位置而言，前者优势极大。

　　院长奚士英告诉记者，1000多人排队，只是“江湖传言”，实际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并不意味着这家福利院能轻松入住。事实上，这里每年只有十张左右的床位周转，而对入住老人的生理条件也有所限制。

 

　　位于黄金地段的徐家汇商圈，市第一社会福利院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上世纪50年代建院，2000年接受综合改造的这家福利院，目前核定床位总数为190张，面积6000平方米。这让奚士英颇有些感慨，“要是严格按照民政部门的考核，还真有些不及格。”

　　奚士英口中的考核，是指上海对于机构养老的床位平均综合建筑面积，按照规定，应该不低于40平方米，而这里显然达不到标准。

　　然而，想扩建，对于寸土寸金的该地段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奚士英说自己从未想过，“哪里来那么多钱？又去哪找房子？”

　　所以，整个院里尽量利用有限的面积，为老人提供更多服务。让记者印象深刻的，是院内的一面景观墙，整面墙上种满了植物，墙前则摆着座椅，老人们默默地坐在上面，看着这面独特的绿色，安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腾不出更多的地方种绿化了。”奚士英告诉记者，至少这样的方式，可以把花坛搬进室内。

 

　　想入住，的确是件不简单的事情。根据奚士英表示，这里190张床位，每年周转人数也就在10张左右。

　　“绝大多数都是‘走’了才腾出的位置。”她如此说道。这个“走”字，意味着是生命的终结。

　　“想要竖着进来，就得有人横着出去。”一位公办养老院负责人如此向记者表示，玩笑背后，却是极其真实的现实。

    “实在对不起，已经没有床位了，真的不好意思啊……”在连连抱歉之后，林海珍这才挂断了电话，但脸上的无奈显而易见。身为华阳敬老院的院长，诸如此类的电话她几乎天天都能接上好几通。

　　在林海珍的工作记录本中，就有一栏是留给登记人员的，到现在为止，在外排队等候着想要入院的人数已经超过了380人，涉及全市各区。然而，这对于一家只有122张床位的敬老院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轮上一个名额，难度颇高。

　　“一些老人已经等了三四年了，可我们这里一直没有空床。”说到这里，林海珍很是无奈。

　　完善的硬件、较为优质的服务、低廉的收费，成为了公办养老机构最为吸引老人的要素。当然，“公办”两字背后的政府公信力，也是其中之一。

　　在市一福利院，配备着专业的老人辅具，房间的光线充足，门对面1.2米以上的墙全是窗户。房间配有空调以及液晶电视。

　　在这里，每位老人每月缴纳托管费500元、餐费480元，护理费由三级护理的150元到特级护理不等。与条件差不多的社会办养老院的费用相比，便宜1000元到4000元。

　　而在华阳敬老院，每位老人每月支付2530元，就能住到2人一间的标房，这价格还包括了一天三餐和基本的护理费用。因此，慕名而来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在这种状况之下，上海市第一社会福利院不得不提高老人入住的门槛。奚士英表示，如今这里的老人，以高龄全护理为主。这也意味着，一般身体状况尚佳的老年人，只能被婉言拒绝。

　　记者了解到，整个园内目前的老人中，平均年龄高达86岁，4成在9旬以上，需要完全护理的比例为86%，失智失能者几乎占半壁江山。

　　即便如此，在福利院等候的名单上，依然有多达300多位老人在苦苦排队，等待着一张应该属于自己、但也许永远也无法享受到的床位。

 

    目前本市共有631家养老院中，“医保联网”的养老院大约在80家左右。按照这一比例计算，意味着全市“医保联网”的养老院不足两成，约占总数的12.6%。

　　不能用医保卡，成为不少老人的心病，而作为医疗系统下属的护理院，则可以解决这一问题。更为关键的是，老年人的身体状况，使其必须拥有专业的护理。根据市卫生局统计显示：全市75%老年人至少患一种慢性疾病，20%老年人活动能力受限，40%每两周前往门诊看病一次，10%每年住院一次。

　　然而，相比需求，现有资源可谓“捉襟见肘”。目前，各种老年护理院、老年医院也只有68家。由于缺乏足够的养老机构与病床，三级医院急诊病房内常年“压床”者，90%以上是老年慢性病人。

 

　　家在金杨新村，可住处却在20多公里外的大团镇社区卫生中心护理院。

　　87岁的周秀萍老人对此感到心里很不舒服，在她看来，如果不是为了子女，自己宁愿回家躺着也不愿跑到那么偏远的郊区。

　　“我们也是没办法。”周秀萍的儿子告诉记者，由于腿脚不舒服加上失能，老人必须接受全护理服务，家门口都跑遍了，护理院人满为患，根本住不进去。为此，家人只有不断把寻找半径扩大，最终才找到了如今的这家。

　　那么，为什么不去养老院呢？家里人坦称，普通养老院的护工水平参差不齐，而且无法实现医保联网，没有专业的医生护士进行治疗和护理，而高档养老院则要价实在太高，动辄近万元每月的收费让人吃不消。“从市中心到郊区，每次地铁加公交转车，来回要4个多小时，确实比较疲惫，但至少能收治老人，心里算安定下来了。”

 

　　近年来，大团镇社区卫生中心护理院里，有着越来越多如同周秀萍这样的老人，她们都是因为寻觅无门，不得不住进郊区护理院。

　　因为路途遥远，使得家属无法在短期内频繁前来探望，绝大多数人只能选择一个月来上两次，而这也让不少老人心生寂寞。

　　在这里，对于一位陌生的来者，老人们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警惕，反而有着一种热切的盼望。他们渴望着交流，甚至能拉着你的手谈上1、2个小时。

　　曾在院内工作了十多年的护工陈玲告诉记者，过去这里入住率并不高，也都是附近村民的家属，彼此之间用的还是本地话交流；而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市区老人开始不断入住，昔日的冷门变成了大热门。

 

　　大团镇社区卫生中心护理院相关负责人孟明智告诉记者，该院目前有120张床位，已完全爆满，其中近2成是市区老人。由于可以采取医保报销制度，每位老人除了医药花费之外，自费部分不过在千元左右。

　　“正是收费较为低廉，因此吸引了不少原先中心城区的老人前来。”但是，孟明智也表示，由于医保考核的限定，使得护理院不可能对床位进行拓展，否则就会遭遇超标的尴尬。另外，由于老人的大量入住，目前护工配比数开始出现直接上升，如今园内1位护理人员就要照顾6位老人，早已超过饱和标准。

 

　　当进公办敬老院面临遥遥无期的排队长龙时，很多老人开始把眼光投向民营敬老院身上。然而，后者在沪生存状况又如何呢？本报记者调查显示，民营敬老院也是一言难尽，由于支持力度不大等种种原因，诸多社会资本进入该领域仍处于犹豫期。

　　截止目前，上海共有631家养老机构，其中政府办为301家，社会办为330家，后者的数量俨然已超过前者。

　　很多老年人觉得，民营养老院动辄数千元的入院费用，让其有些望而却步。而很多人没想到的是，即使收费高昂，不少民营养老院依然难以维系生存，而在郊区，床位空置率更是超过6成。

 

　　公办养老院的最高收费标准，往往是民营养老机构的最低线。

　　在杨浦区最大的民营养老机构红星养老院内，每位老人的入住基本费用分床位费、护理费、伙食费3项，平均下来，每人每月费用在3000元左右。如果采用一对一护理服务，且住在条件较好的单人间，每月费用8000元左右。

　　而这还不算贵的。浦东新区的一家养老社区，一个房间最低也要5000多元。记者了解到，这里办理的会员卡，最低45万元一张，办理会员卡的老人即可享受50年居住权，虽然价格折合每平方米仅8000余元，远低于产权房，但入住小区还需支付每年2至7万元的年费。按这个标准，一套58平方米的公寓，居住50年至少要花费195万元。

　　根据记者调查，在市区的民营敬老院中，最低门槛基本都在2000元左右，2500至3500元属于“主流”，这让很多以养老金为基本收入的市民望而却步。

　　民营养老院为什么收费如此之高？关键就在于补贴与投入的不成比例。

　　红星敬老院负责人秦雨胜告诉记者，2009年时，他拿下了占地1.8万平方米的土地租赁权，从而建成了这家民营敬老院，投资约为1700万元，由于政府有着每张床位1万元的一次性补贴，实际投资金额为1200万元左右。虽然目前其床位数为508张，基本爆满，平均每位老人每月所支付的费用是3000元，一年就可以为其带来1800万元的收入。但是，伴随着越来越高的人力成本，加上房租、水电、硬件更新等支出，盈余几乎没有多少。

　　而养老社区的工作人员则透露，由于身处市区，其敬老院的房租高达400万元一年，这笔庞大的开销使老人入院的开销无法降下来。

 

　　在郊区，不少廉价民营养老院乏人问津，由于其设施和服务都略逊一筹，难以获得大多数老人的青睐，相关调查显示，空置率高达6成。

　　位于浦东航头镇上的沈庄绿园养老院，是沪上首批民营养老院的代表之一。14年前，原周浦镇敬老院的院长王林珠退休之后，集资建造了这幢养老院，成为周浦地区第一家民办养老院。如今，这座拥有70个床位的养老院只住了43位老人。

　　“当年，我这的设施可是周浦地区首屈一指的。”王林珠颇有些失落地说道。如今，这里阴暗的环境、破旧的布设，显露出一丝落寞和无奈。

　　为了能够节省成本，王林珠甚至自己也要充当护理人员，而她的儿子则成了护工、厨子、司机等多面手。

　　“养老院的开销越来越大，成本逐年提高。”王林珠算了一笔账，这里入住的43位老人，按每位每月1000元计算，每月收入是43000元。再从支出款项来计算，按照上海市最低工资数额计算，该养老院每月仅工资支出达23500元，再加上每位老人每月的伙食费是310元，总额是13330元。这两者相加近37000元。另外，再加上日常的水电费和房租，所以总支出超过了该养老院的实际收入，亏损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去年的考核中，王林珠只拿到了“基本合格”的评语。就这，她坦称还是给了几分面子。在采访中，这位院长不止一次地表示，如果不是为了目前的43位老人，早就关门不干了。

 

    （来源：东方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