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养老院陪伴“抵”房租

　　在雨湖区赤马路湘潭颐乐康老年公寓，72岁的张奶奶吃完晚饭，正准备打开电视看会儿节目。打开电源，按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不知怎么的，按平时的步骤，屏幕没亮。正在这时，她的“邻居”、28岁的李俊涛下班了。他接过遥控器，三两下，电视机亮了。张奶奶拍了拍李俊涛的手臂，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几个月前，张奶奶和李俊涛还是陌生人。

　　2019年6月，湘潭颐乐康老年公寓启动了“时间银行”项目：老年公寓提供闲置房出租给年轻人居住，年轻人则要在工作之余给予老人生活、精神方面的陪伴与照料，每月陪伴时间累计16小时可免当月房租；不足16小时的，按累计每小时减免38元房租计算。李俊涛就是这个项目的“实践者”，他和这里的老人们成了“忘年交”。

　　随着我国独居和空巢老人数量快速增长，养老难成为普遍的社会问题。让陌生的年轻人走近需要陪伴和照料的老人，无疑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益尝试，但它能成为一种可推广的模式吗？近日，记者走进了这所老年公寓。

　　目的：让老人的精神生活更丰富

　　30岁的朱玲是颐乐康老年公寓的负责人，在这一行已经干了5年。这些年和老人们相处下来，她有一个深刻的感受，一些老人进了养老院，生活无忧，却处于“精神空巢”之中。“他们也想拥抱世界，感受年轻人的活力。”朱玲说。即使老人耳力衰退，他们也总是开着电视，“就是希望屋里有个人声。”虽然有机构工作人员日常照料，儿女们有空也会来看看，能带给老人的慰藉也很有限。

　　朱玲开始动起了脑筋，“我想把老年公寓做成一个像家一样、有老有小的欢乐大院。”查阅资料时，了解到杭州有一个“陪伴时间换房租”的养老项目，而颐乐康老年公寓毗邻湖南科技大学，现有178张床位，使用中的床位是60多张，朱玲觉得，“腾出几个房间租给年轻人，是可以承受的。”

　　随后，通过一些熟悉的志愿者学生，朱玲小范围发布了老年公寓对年轻人的招租信息，并向他们介绍了“时间银行”项目。经过细致评估了解，20多名学生和1位老师陆续搬了进来。

　　要求：年轻人要有爱心、有才艺

　　住进养老院的年轻人，大多有爱心、爱老人还才艺出众。

　　李俊涛是一名音乐老师，当初得知老年公寓这个项目时，很积极地报了名。李俊涛说，这是受家庭环境影响，父母平常都挺热心，也会找机会去做志愿者。“反正我要在外租房，住哪里不是住，闲暇时间还可以陪陪公寓里的老人、帮些小忙。”

　　作为住进老年公寓里最“年长”的年轻人，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李俊涛就经常组织老人开音乐会，优雅地弹着吉他、深情唱着老歌，收获了一大把“资深迷妹”。因为每周固定会有一个下午陪伴老人们开展活动，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每月陪伴时间可达16小时、享受了免房租福利的年轻人。

　　95后杨云海则不一样。他是湖南科技大学大四学生，去年备考研究生。吸引他报名租住养老公寓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低廉的房租；二是老年公寓环境简单、安静，方便备考；三是可以稳定地去做志愿者。

　　杨云海是个“全能”志愿者，会弄电脑，还会画画，住进老年公寓没多久，就和很多老人成为了朋友。但杨云海却主动放弃了“时间银行”项目的福利：“我平时主要在备考，只是闲暇时帮老人们修修手机、陪他们聊聊天，不好去具体计算时间。”

　　像杨云海这样，住进养老公寓利用碎片时间陪伴和帮助老人，自愿放弃减免房租的年轻人占了大部分。

　　朱玲介绍，目前入住的年轻人，提供服务的形式有很多，包括教学类服务，如教老人使用智能手机和APP；陪伴类服务，如和老人们一起看电视看电影；文娱类服务，如教老人唱歌、写字、画画。

　　效果：陪伴是相互的

　　年轻人住进养老机构，好不好，从老人的脸上就能看出。

　　在颐乐康老年公寓住了1年的王奶奶，想跟远在广州的儿子视频聊天，但苦于没人教。张静的出现，帮了她的大忙。

　　在王奶奶的iPad上，张静先把视频聊天的步骤演示了一遍，然后手把手带着王奶奶操作了一遍，再让王奶奶独自操作一遍，非常耐心。知道了“诀窍”的王奶奶，脸上乐开了花。“晚上我就试一试！”

　　陈奶奶夫妻俩，正在跟着年轻小伙子小杨学习书法，每天的练习让陈奶奶拥有满满的成就感。陈奶奶说：“年轻人租房压力大，而养老院有空房子，解决了他们的住房问题，也给老人们带来了生气。”

　　年轻人住进来后，这里的老人们开怀大笑的时刻明显多了，有滋有味的生活让他们和子女的谈资都变丰富了。张大爷夸道：“只要看到他们的笑容，就能感受到生活的希望。”

　　年轻人给老人送去了新鲜和快乐，用陪伴赶走了孤独；老人们则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像宠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们好。

　　张静坦言，最初报名“时间银行“项目，看重的是环境。可没想到，自己还因此多了个“聊友”。王奶奶健谈，每天晚饭后都拉着张静聊天。渐渐地，本不善言辞的张静“偷学”到了不少沟通技巧，“在与陌生人打交道时，我明显得心应手了许多。”

　　探讨：这种模式能够推广吗？

　　目前湘潭市有公办养老机构6家，农村敬老院62家，民办养老院63家，加上各类养老服务设施项目，全市养老床位2.2万余张。这一数据，对于60岁以上老人有61万之巨的湘潭市来说，实在不算多。

　　面对着养老资源相对紧缺的现状，颐乐康老年公寓还租让一部分床位给年轻志愿者，并且还提供了用陪伴时间换取减免房租的福利，这种模式可以推广吗？

　　市民政局养老服务科科长洪英介绍，养老机构要像颐乐康老年公寓一样实现“老少同住“，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要有空余的床位，二是养老机构离年轻人生活圈近。“我们湘潭高校多，附近的养老机构如果拿出小部分住房采用这种模式还是可以的，城市其他地区大面积推广比较困难。”洪英说，目前整体来看，湘潭市养老机构的床位有限，如果拿出一部分床位给年轻人，可能就会损害老年人的利益；另一方面，成规模的养老机构大多距离市中心较远，让年轻人租住变得不太现实。

　　洪英建议，可以通过两个方式提高年轻人参与养老服务的积极性。一是由政府提供补贴，养老机构和长租公寓合作，或许是“陪伴服务换住宿”模式的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住长租公寓的年轻人通过在养老院里做志愿服务，以获取房租的折扣，这样既能够减轻年轻人的租房负担，也可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投身养老事业，从而形成一种良性循环。”另外，建议有关部门出台相应政策，通过固定的志愿服务换取积分，兑换一定的回馈或者信誉度，将养老志愿服务从大学生推广到社会上的所有年轻人，这种方式将更加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