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房车改造的“助浴车”，车内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坐洗浴缸、暖气、空调、马桶、洗手台……这是浙江第一辆定制版“流动助浴车”，也是一辆备受关注的车。2021年1月，杭州拱墅区和睦街道联合杭州久久助老科技有限公司，引进了这辆车，曾被多家媒体关注和报道。

　　转眼快两年了，这辆助浴车运营情况如何？发生过哪些故事？助浴师们又面临着怎样的行业问题？

　　为失能老人洗一次澡

　　是个“大工程”

　　10月25日上午10点不到，助浴车驶进杭州沈塘东村小区，72岁的鲍阿姨（化名）要到这里洗一个澡。

　　“阿姨半瘫，腿脚不便。她的女儿很孝顺，很早就预约了助浴车，一个月给老人预约了两次。”助浴师虞利亚告诉记者。

　　助浴进行前，有一套流程：测量体温、血压、心率等健康数据，确定是否适合洗浴；家属签署知情同意单；给浴缸消毒、控温，然后开始助浴，期间换水3次。

　　30分钟后，鲍阿姨洗完了澡。助浴师罗祖英把鲍阿姨扶出助浴间，让她在椅子上坐好，还夸赞鲍阿姨全程都很配合。

　　此时的罗祖英满头是汗。“26℃的热空调，还有暖气。不开不行，老人洗澡需要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但我们要全程身着工作服。”罗祖英说，助浴车里有暖气，老人泡在浴缸里会觉得很舒服，但是再舒服，也只能20到30分钟，“时间短了洗不干净，时间长了老人受不住。”

　　洗完澡，虞利亚着手为鲍阿姨理发。因为最近鲍阿姨后脑勺的头发长了，总是扎到脖子，在家老嚷嚷着“给我剪掉”，可是到了现场，她又变了卦，“不要剪不要剪！”

　　“阿姨，剪完就舒服了呀！”“你剪着，我给你买酥鱼吃，你不是要吃酥鱼吗？”在女儿和助浴师的再三劝说下，鲍阿姨最终同意了。

　　看到老人的指甲有些许软化，罗祖英还拿出专门的指甲剪，给老人剪指甲。“我剪的时候，她不配合的。还没剪，手就挥开了。”家属说。

　　这次助浴还算轻松的。为失能老人洗一次澡，堪称一项“大工程”，光是从床上移到洗浴地点，就需要多人搀扶和托举，动作还不能过大，更不要说洗浴、换衣的过程。

　　虞利亚说，有的老人意识清楚，配合度较高；有的老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配合起来就有难度。“我们遇到过有的老人一巴掌就打上来了，其实他就是老了，那巴掌只是出于本能。”

　　“我现在可以大方说

　　我去给老人洗澡了”

　　今年40岁的虞利亚，在2017年前是一名理发师，经过培训、考试，拿到证，如今在新的岗位上操起了理发剪。

　　虞利亚回忆，“有一次给一位老人洗澡时，儿子全程围观，开始时对我们说话不太客气。我也理解，儿子只是担心自己的妈妈。看到我们很认真细致，他最终打消了顾虑，后来对我们评价很高。”

　　助浴师还给一些家庭带来了“意外之功”。虞利亚告诉记者，“老人享受洗澡，其实享受的是能跟助浴师聊上半小时。”子女工作忙，和父母交流少，老人感到孤独。一次助浴，子女多半会抽出时间来到现场，这也是给父母和子女建立情感联系的契机。

　　除了技术好、有爱心，成为一位助浴师，还需要什么条件？“要得到家庭的支持。”虞利亚说。

　　罗祖英今年53岁，老家在贵州。加入这个项目前，她给丈夫做思想工作，没想到丈夫爽快答应了，“没有家里人支持，我肯定做不下去。”

　　助浴师还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工作。“我刚加入助浴行业时，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你说我一个杭州本地人，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要做这份‘难为情’的工作？周围人肯定会有议论。”虞利亚说。

　　这一年多来，无论助浴师还是项目负责人，大家都感受到社会对助浴行业有了更多的认可，虞利亚和罗祖英也越来越认同自己的职业。“我现在可以大方说，我去给老人洗澡了。”

　　目前招不到年轻人

　　助浴行业成熟还需要时间

　　随着天气转冷，老年人助浴需求增多。

　　“流动助浴”项目负责人李婷介绍，每年10月到次年2月，订单会明显增长，平均一天三单，多的时候有四五单。截至目前，助浴项目共服务约800人次，其中五成左右是回头客，老客户们很认可。“一方面是人们从心理上慢慢接受了这份职业；另一方面是有政策支持，让经济状况较为一般的家庭也能承担得起这项服务。”

　　目前助浴车项目是半公益性质，公司一直维持着“普惠性”定价，即199元/次。另一方面是逐渐增加的成本，光是改造房车就用了40万元，平时的运维花销也不低，基本是亏本状态。

　　由于招不到年轻人，虞利亚和罗祖英搭班一年多，一直做到现在。她们的月薪在4500到5500元之间，有时候订单增多，公司也会根据订单量给出提成。

　　“可我们每个人都会变老，我们现在坚持做助浴师，就是想带动这个行业慢慢做起来，等我们老了，就是我们的福。”虞利亚说。

　　对于行业前景，他们还是很有信心，因为根据一年多来在杭州市场的排摸，他们发现，助浴市场的潜在需求很大，只是发展成熟还需要一个较长过程。中国老年科学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显示，洗澡最困难的是失能和半失能老人，他们中多数已经一年没洗澡。

　　今年9月20日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67亿，占总人口的18.9%。而中国疾控中心的另一组数据则刻画出这“2.67亿”背后的更多现实：75%的老年人患一种及以上慢性病，16%的老年人存在失能或部分失能症状，4.8%的老人则处于完全失能状态。最近一两年，随着助浴师在大众中的“出镜率”增加，这一职业提示着人们那个终将面临的问题：如何更加体面、更有尊严地度过老年时光？这辆助浴车，又能承载几许老龄化社会的期待？